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虚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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虚莲

虚莲

 

俄罗斯转盘。

*警探组
*两人之间的关系可随心理解

-
康纳轻悄悄地捧起枪。

枪上载着许多细小的伤痕,有硬物磕碰的划伤,有指腹多次摩挲留下的平滑光泽——或许也泡过几次烈酒,但现在已经不能分辨。

它是美国人血脉里长久流淌的浪漫,一把属于汉克的老家伙。这事实不知怎么的让他感到焦虑,而无端生地焦虑又如附骨之疽一般,在他的脑海中阴魂不散,猝不及防出现在任何时刻、任何地点。

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个呼吸,转而拨开弹仓低头去数,只看到巢中唯一的子弹。

-
灵魂可以被怎样地泯灭。

就像被攻城锤击打的高塔,它快要倒塌了吗?
就像遥远高楼上的灯光,它快要湮泯在夜幕中了吗?
就像俄罗斯轮盘的死亡游戏,他快要离开了吗?

-
汉克还是会在燥热的夏夜惊醒,这通常也将停止康纳的休眠。

他的手穿过汗湿的额发向后一梳,拇指在太阳穴上粗暴地按揉。心率跳脱着,还在不断折磨隐隐作痛的头颅,使他有些反胃。在这样的午夜汉克从来不开灯,他只静静等待着头痛和心悸过去,好让自己被天花板压下的低矮黑暗和敲击玻璃的雨声吞没。

所以在他看到门口缓缓靠近的康纳时,还恍惚执拗地以为这是个梦。

“我检测到您的多项体征异常。”仿生人干巴巴地解释,像是念报告一样总结,“您做噩梦了吗?”

——干你屁事,小混蛋。他在心里不那么认真地默默诅骂。你又不会做梦,怎么有脸面把它说得这么熟络。

可他仅从喉咙里推出声干涩沙哑地呻吟,然后抹了一把脸。

康纳进入时拉开的门正在向房间里透露走廊灯光,光被门框切割成边缘锋利的方形整齐打在地板上。康纳背对着房门,脸颊的轮廓被暖光描绘出一个柔润的边缘。大概是为了让汉克能够看清他的脸,仿生人在众多表情模式里选择了一个混杂着担忧的微笑,这举动不知怎么让汉克放松多了,甚至泛起些许积极地困倦。

“我好着呢。”他嘴硬,翻了个身示意对话结束,“趁我还醒着快滚吧,别打扰我睡觉。”

沉默接管了一小会儿局面,在他重新阖眼后,听见房门轻缓关闭的声响。宛若畏缩的呜咽,或者满腹心事的叹息。


偶尔汉克也久伫在高处,隔着玻璃审视这个城市的光景。他的蓝眼睛里有晨曦划过的银光,将双手环抱在胸前,侧身对着康纳。

汉克的姿态处于紧绷和放松间微妙地平衡,视线看向极远,一直可以追逐到在高楼隔膜下不可见的地平线。

康纳曾经出于各种理由分析他,更多是私人原因。他严谨地搜索每一处可能具有效用的证据,就像只嗅觉灵敏的缉毒犬。开始康纳得出的结论是:成绩彪炳的警察从业者,他的深邃来源于年长者独有的经验和与之匹配的宽阔视界。后来他才觉察出这是错的。

深邃,来源于汉克不能洞见底端的痛苦。来源他过去生存的环境、他的家人、他的遭遇、他的应激表现、他的精神状况。

但他似乎从来不愿声张,只把自己淹没在失去里。喝酒的时候像是服药,掏枪的时候期待有朝一日崩了自己,睡着的时候希望明天不会醒来,最低水准把日子过活,等待着俄罗斯轮盘般的命运同他开下一个玩笑。

由于某种幸存者的愧疚,汉克任凭他的爱作祟。

“在我的年代,人一出世就是个混蛋,精神岌岌可危,生活摇摇欲坠。”汉克直直盯着大楼上闪烁的广告牌突然开口,声音里有些尖酸自嘲,“一开始,我还以为我会是个例外。”

康纳知道自己应该表示安慰,但多个运算得出的结果模板都让他感到不满意。所以他安静了过久,才答应道。“您的确是的,副队长,即便是现在。您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也属实称得上佼佼者。”

汉克猛然别过头看着他,那双带着批判和审度的蓝眸子教康纳感到些许不确定。他开始以为自己弄错了什么?

蓦地,汉克笑起来。笑容稍纵即逝,但足以被捕捉记录。那是个货真价实的笑容,康纳能够透过它看到十年前这个男人幸福的影子。这令他也觉得愉悦。

接着汉克长舒口气,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类似于“拍马屁”、“混球”之类的话,重新往落地窗外看出去。这次他的姿态全然放松了下来,游刃有余地像是广阔领土里信步走马的世界之王。

汉克也许…汉克肯定还是爱着这座城市的。康纳辨认出。但这份爱与他自身的憾痛仅仅相互消磨,促成了现今的颓唐。

太阳正自金属森林里慢慢升起,成就一个明媚的清晨。

先于他的提醒一步,汉克从齿缝间挤出一句字音厚重黏连的辩解,“离工作还有段时间。”

谨慎地点点头,康纳终于哑声询问。

“那我能多陪您一会儿吗?”


康纳确切地制定了一个计划拯救他,也或许是正在耳鬓厮磨着与汉克做诀别,但他又决计不会放弃——放弃和汉克生命的俄罗斯转盘做一次又一次艰难的博弈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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